罗新意

让一切回归最初

【易生】青札礼赞

❄️林默生 x 丁易青

❄️《了不起的d小姐》

❄️全文4760字,一发完



1)

丁易青记得每一次林默生写字时的样子。


他总是坐的很正,背挺得宛若劲松。钢笔尖沙沙的划过粗砾的纸,墨汁蔓延开,留下一页遒劲有力的字。


在日本人手下干事说不上清闲,林默生偶尔也会在书房里加个班。每当这个时候,丁易青都喜欢端着切好的水果出现在书房门口。


他往往最先察觉到她的到来,停下笔朝她笑道,“辛苦林太太。”


“不辛苦。”丁易青笑着放下水果盘,不忘和他打趣,“还是林大主笔的工作更忙些。”


他噗嗤笑开,眼底映着她的模样,感慨道,“我也早就不是主笔了。”


“这回给日本人写的什么?”丁易青依着桌案边的墙,侧目询问道。


林默生故作深沉地摇摇头,然后不紧不慢地合上钢笔的笔帽,袖口遮着纸页的内容。


“不给我看啊?”丁易青用钢叉戳过一块苹果块,手悬在空中冲他调侃,“那你也不许吃我切的水果。”


“不是不给你看。”林默生垂眸一笑,“这些不是工作上的事情。”


“那是什么?”


“对你保密。”林默生将纸页抽起,另一只手打开左侧的抽屉。


丁易青伸手去抢,可林默生反应明显快些,左手将纸页向空中一送。易青扑了个空,不高兴地撇了撇嘴角,却被他揽腰坐在腿上。


林默生很少见到丁易青撒娇。平日在外人的面前,她通常表现的庄重自持,不失风范,去做好林太太这个身份。一聊到任务,她又像是回到了最初二人补习英文的状态,认真且投入,眼里闪着坚定。


可他们既是战友,也是夫妻。情意绵绵的时刻虽然少,却不是没有。林默生看着丁易青随手为他理了理衣襟,然后失落的嘟囔了句“那我不打扰你写东西了”,抽身就要走。


林默生意识到她微小的情绪变化,双手牵住她的双臂想要拦住她。谁知丁易青顺势从他手里抽过纸页,眉眼带笑地跳出他的怀抱。


“这招叫作苦肉计。”她站在不远处,眉眼被昏黄的灯勾勒得清亮。


林默生扶着额无奈的道,“是我关心则乱了。”


“怎么,林先生觉得吃亏了?”


林默生不回答。他看着她跑过来,笑盈盈地弯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那这个就当补偿你了。”


“好了,让我看看你写的是什么……”丁易青一手反手撑着桌面,一手持着纸页,仔细辨认上面笔墨未干的俊逸字迹。


她突然发现这其实是一封信。读了半行,丁易青更加惊奇,因为上面记录的居然是结婚后她和林默生的相处日常。


林默生写下的第一件事发生在一个月前。那段时间她忙于和松本太太拉拢关系,于是常常约着几位认识的太太打麻将。


上海的阔绰太太都喜欢打麻将,可丁易青对麻将一直不是很感兴趣,技艺也不是十分精通。为了更好的让松本太太尽心,林默生特地找了人来陪易青练手。


打麻将的地点就约在福兴茶楼。为求速成,丁易青一推开公司的公务就跑来打麻将。跟着那些姐姐学了几天,丁易青也算对麻将有了些眉目,懂得如何算牌摸底,进退自如。


徐叔奇怪自家小姐怎的突然就对麻将上了瘾,连一向投入的公司业务都兴致缺缺的样子。晚上,丁易青跟林默生说起这桩事,笑着冲他打趣,“你看,你的太太为了顺利完成任务,可是被迫精通百艺。你还不知道犒劳犒劳我……”


林默生当即答应了。丁易青还在猜他会怎么犒劳,谁知第二天傍晚,他就找来了福兴茶楼。陪桌的姐姐都是些知根知底的人,林默生也不拘谨,见她们这局打得尽兴,偏要等她们结束了再接易青走。


“所以林先生打算想带我去哪里?”丁易青搭凑着手里的牌,应接不暇时问他。 


“今晚戏剧院里有演出,我想你会感兴趣,所以买了票。”他守在她桌边,俯下身来道。


“呦……”陪桌的姐姐们嬉笑着调侃,“林太太和您的先生感情真好了伐。”


丁易青想到他昨晚说的犒劳,和他对视一眼,逗他道,“那林先生可要好好帮我看看牌。我这局打得孬,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


“林太太可别谦虚了伐。”对桌的襄兰姐对林默生笑道,“默生可是娶了一个顶聪明的老婆,我们几个才教了几日,就被林太太把本事学了个七七八八。”


“襄兰姐就爱拿我说笑。”丁易青被夸的不好意思了。


“难道不是吗?”林默生在一众羡煞的目光和嬉笑里明知故问地反问。


丁易青觉得脸有些热,羞赧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臂,“怎么连你也学坏了?”


林默生大声笑开。他站在丁易青身侧,目光扫了一眼丁易青手里的牌。然后也作出思忖的样子,像是在同丁易青一起谋划下一步打出哪张。


一边的诚秀姐一见夫妻合档,连忙捂着自己的牌。“林太太,你可看好默生了,不能让默生把我们手里的牌也看了去伐。”


“那可对不住了。”林默生推开丁易青面前的牌,“我们刚好糊了。”


丁易青开心地抱住他的手臂,眼底是掩不住的雀跃。姐姐们叹息一片,林默生帮易青拿好手包,去牵她的手,作告别词,“辛苦各位这些天对易青的照料,我就先把易青接走了。大家玩的开心。”


……


转到当下。丁易青悻悻地将信纸折好,递给桌前静静注视着她的林默生,“你怎么连这些小事都记下来,也不怕别人看见了笑话。”


“我想我自己的太太也还有错?”林默生打开抽屉。丁易青瞥见里头居然有一叠同样的信纸,连忙走到他的另一侧,想要去拿。


林默生关上抽屉,手臂挡着她的动作,缓缓的摇了摇头,意作不许。


丁易青想也没想,又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林默生淡淡地笑开,也不再阻拦,由着她满怀好奇地拉开抽屉,取出另外一张。


林默生记录的第二件事发生在半个月前。那天邵主任的太太秦美凤邀请丁易青吃饭,为的是感谢丁易青让自己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吃完饭从饭店里出来,林默生正站在车旁来接丁易青回家。


“怎么是你亲自来接了?是因为今天下班下的早吗?”丁易青跑到林默生面前,一边问着,一边帮秦美凤打开车门,邀她进车。


“刚下班。记得你说和邵太太在这家饭店吃饭,我看这里离单位不远,所以就走过来接你了。”


“走的累不累?”丁易青帮他把公文包放进车里,和他一起坐进车的后座,“我都跟说了吃完饭立马回去,你还不放心我呀?”


林默生垂眸一笑,牵住丁易青放在膝上的手。


“我们要先把邵太太送回家。”丁易青语气俏皮的道,“所以林先生要是饿了,只好先委屈你忍着了。”


林默生侧头贴在她耳边,低声道,“知道了。”


“啊呀真是不好意思,实在是麻烦林太太和林先生了。”秦美凤从副驾驶座上转身歉意道,“都怪我们家老邵今早把车开走了,我又联系不上他,辛苦林太太送我回家了。”


“邵太太客气了。”丁易青道,“我这顿饭都是邵太太请的,只是让司机绕个路,谈不上什么麻烦。”


“林太太,我看今天饭店那道滚醋鱼你挺喜欢。下回我让人问问厨子做法,回头让我们家仰山请你们来家里吃饭。”秦美凤道,“林先生一表人才。仰山虽然不怎么和我说工作上的事情,却经常听他提起您。我想以后你们夫妻来家里,仰山也是很乐意的。”


“若是邵先生同意,到时候我们也就不推脱了。”丁易青想起那批借了邵仰山名义送走的货,顺势答应。


她这边一心惦念着任务,却听一旁林默生意有所指地念了一句,“滚醋鱼?”


“欸是的是的。”秦美凤笑道,“林太太可喜欢这道菜了,筷子都不停的。”


在林默生的注视下,丁易青解释道,“这道菜和我家乡宁波的烧法相近,我嘴馋,就多吃了些。”


“那厨子听说是宁波人,烧的菜都偏酸。我还吃不惯呢,不过林太太喜欢,这是挺好的。”秦美凤想到什么,忽的念叨道,“酸儿辣女。林太太喜欢吃酸的,林先生您可要等着抱儿子了。”


……


转到当下。信纸的最后一行就停在“酸儿辣女”这四个字上。丁易青心底里像被春日熨过一般,持着这一页纸看向林默生,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林默生笑着单手揽住她,“林太太这是被我感动到了?”


“才没有呢。”丁易青感到眼眶有些湿润,她坐到林默生腿上,双手环抱住他的脖颈,头靠他的肩,低喃着问,“默生,你自己说,这些信你写了多少了?”


“不算多。”林默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语气和缓低柔,像是在哄人,“易青,我时常在想。作为一名革命工作者,我并不是你最好的归宿。再加上杜瑛的缘故,你我是二婚。在别人看来,你是续弦。愿意和我在一起,你受委屈了。”


“瞎说什么。”丁易青嘟囔道,“我就觉得,嫁给你,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谢谢你,易青。”林默生低声笑了。


丁易青在他怀里赖了一会儿还不想起来,林默生耐心地帮她取下绾发的首饰,听她抱怨道,“今天陪松本太太打了一个下午的麻将,我腰都坐酸了,再让我待一会儿。”


“我帮你揉揉?”


“不用。”丁易青笑着拒绝道。


“这算什么。为我太太服务是我的荣幸。”林默生说着便将丁易青打横抱起来。她身子轻,抱着并不费劲,丁易青惊了一下,很快平静下来,由着他被放到床上。


林默生的手劲刚刚好,丁易青闭着眼睛坐着享受了一会儿。脑中想到什么,侧头向他轻声道,“一说到腰,我突然想起邵太太以前跟我提过一个土方法,说是夜里把腰垫高些,好受孕,你是不是也觉得听起来很荒谬?”


腰被人不重不轻地捏了一把,丁易青笑了。听到身后的林默生调侃道,“我太太这么大方,私房话都跟我说?”


“谁叫你是我丈夫呢。”丁易青握住他的手,从腰上放下来。林默生顺势搂住她。丁易青身上穿的睡衣料子薄,两人熨帖在一起,倒是舒心又暖和。


“易青。”林默生的声音悬在她的头顶,他牵住她的手,轻轻地摩挲着,“易青,你若是想要孩子,应该跟我说。”


“怎么,酸儿辣女,你想要儿子?”


“是儿是女我都喜欢。”林默生道,“如果是个女儿,像你也挺好。”


“那是。”丁易青回抱住他,恬不知耻地顺杆爬道,“我这么贤惠又会体贴人……”


“嗯。”林默生笑了,“而且还有姑娘家少有的主动。”


丁易青知道他指的是当年夹在简爱里的那张照片,纠正他,“那也是优点好不好?”


“嗯。”


……



2)

那些信再次回到丁易青手上时,林默生已经死了。


六号将这信交给她,跟她说,她和林默生在上海的家早就被国民党和日本兵搜空了。他寻机会溜进去的时候,只看见这些纸被乱糟糟地扔在地上。街上卖废品的老头本来想占点便宜,被他拦了下来。


“申二同志。”六号眼底流露出让人觉得刺痛的悲悯,他哑声张了张嘴,不忍心说出那两个字。


丁易青靠在根据地医院的病床上,用手指慢慢地去抹平每一页信纸上的褶皱。


曾经月白色的光滑的纸,被数不清的残缺的灰色脚印蒙盖着。可林默生遒劲有力的钢笔字迹依旧透出来,一字一句,一笔一划。上边的墨迹就像未干似的,在澄明的光下泛着黑泽。


六号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她,“这是林默生同志交代的东西,他让我在必要的时候给你。”


丁易青接过信,她的手指轻翻过折叠的信纸,直到看到信的末尾“林默生”三个字时,她知道,这是一封遗书。


看到这熟悉的清隽笔锋,丁易青眼里微光隐动,她视线下移,读了下去——


辛巳年辛丑月二十一日


易青,如果这封信注定要和你见面时,原谅我无法再当面和你说一声抱歉。


记得曾经你问过我,革命和爱情是否真的不能兼得,我想,这大概就是我不忍诉诸于口的最糟糕的答复了。


对不起,易青。


我不能再继续照顾你了。


——林默生。


“林同志他每一次出任务,都会在我这里留一封信,如果平安回来,他就会请我把信烧掉。”六号道,“申二同志,林默生是为革命牺牲的。我想即使在他生命最后的一刻,也一定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丁易青没有说话。她坐起来,一张一张地读着那些未曾看过的信,她读得很慢,读到天色将晚。夕阳敛尽余晖,天际被浅淡的青黑色浸染。医院的送餐车开始叫号,四周嘈杂起来,丁易青的心冷了下来。


一共是二十七页纸。时间最早的那封甚至可以追溯到三年前。


一张一页页,她记得那些信里的所有事情。


她记得他在书房工作时,看见她来时,抬眸的样子。


她记得他接她回家时,递出手来,牵她的手的样子。


她记得他为她揉腰,拥抱她,贴着耳朵说话时的样子。


……


可是丁易青也知道。


那个叫林默生的傻瓜走失在黑暗里。


他永远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  END  -




✨很庆幸自己刷到了《d小姐》这部剧。

✨虽然看剧之前早就被剧透了结局是be,依旧不可避免的为林默生和丁易青这段发生在战火年间的爱情所打动。

✨他们本以为选择安逸,本可以去做书信里写的那对再平常不过的“林先生”和“林太太”。

可他们选择了去革命。


一人离家,为的是苍生有家。

一家不圆,为的是万家团圆。


我想,这就是这部剧的意义所在。


评论(2)

热度(63)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